孤城走马

南城托旧梦,流水与落花

审判

我叫王平,职业是犯罪新闻记者。


所谓犯罪新闻记者,就是专门报道犯罪新闻的记者。一般干我们这行的,都要和警察局搞好关系,甚至还要培育自己的线人,才能及时赶到案发现场,弄到第一手消息。


但我和同行们不同,我有个特异功能。


我会做梦。


当然不是普通的梦。我能梦到第二天要发生的罪案现场。


第一次做这种梦大概是几个月之前,我赶了一天的材料,在楼下小饭馆扒了两口饭就躺床上,准备舒舒服服睡他十几个小时。迷迷糊糊间我看到几个小混混模样的人把一个半大小子推在墙角,推推搡搡的,有几个还下了狠手。被打的那兄弟穿着校服,等他们走后一个人靠在墙上,看样子伤的不轻。


等会儿,他旁边这颗枫树,这不是我每天去上班要路过的那个初中吗?


蓦然间我醒了过来,抹了把脸,这梦做的挺有意思。


更有意思的还在第二天,我去报社路上有意无意地往初中那边靠,嘿,在旁边的街角还真让我看到了那几个人,花花绿绿的头发和梦里面如出一辙。自然被围在中间的那小子也难逃厄运。我眼睛一亮,这可是好素材。我拿出我从不离身的宝贝相机,咔咔几下,一篇《校园霸凌,究竟要问责于谁》的报导已然在我脑海里成型。


“干什么的!”可能是被闪光灯刺激到,有个混混叼着烟骂骂咧咧冲我走过来,我赔着笑一溜烟跑了。


就是靠着这几张照片,主编大肆夸奖我的新闻嗅觉,我的身份也从一个小编辑变成了到处晃悠的记者。


后来,我又陆陆续续做了十几个这样的梦。基本上都是偷窃啦,抢劫啦,打架斗殴啦。对了,还有一次,是个孕妇被出租车撞了,开车那孙子喝了点酒,直接跑了。我在雨里冻了好几个小时,才等到这起车祸,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,一口气拍了三十几张照片,还给那女人的脸来了几张特写。


说也奇怪,本来她的瞳孔都渐渐涣散了,可能是我相机的闪光灯太亮,她的眼皮开始微微颤抖。


我琢磨着要不要送她去医院,又转念一想,万一是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,这是老天爷给她的审判,我这贸然干预,岂不是要被老天爷记恨?


再说了,她要是被我救活了,我这新闻哪还有什么冲击力啊。


听天由命吧,反正这旁边的路上也会有行人路过,我摇摇头,开车离开了。老天爷审判上辈子的事,我嘛,可以审判那些做坏事的人。


再后来,我的这篇《谈何人性?酒驾司机撞倒孕妇驱车逃离》在全市范围内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,市委都请我去开了个座谈会,我的职称也被提了两级。


但我是个有野心的人,这类小打小闹的犯罪满足不了我,我的目标是报道一起震惊全市乃至全国的案子。


终于,这天晚上,我又进入梦境。


这是……那个废弃的人防公园?


我看到两拨人,一边为首的脸上有道疤,另一边领头的倒是普普通通。有疤的那个手上拎着黑色皮箱,从里面拿出一小袋白色粉末递给对面。对面那人看过以后点点头,把箱子接了过来。


毒品交易?!这可是大案!我心中狂喜,拼命集中精神,想看到更多。


但是我的努力好像起了反效果,我的意识越来越清醒,我知道这是要脱离梦境的征兆。我看不清那些人,只听到一声枪响,还有溅在墙上的鲜血。


我醒了过来。握紧双拳,嘴上扬起压抑不住的笑容,走私贩毒,黑帮火并,这就是我一直在等的,我仿佛看到了我的金光大道。


看天色,梦境里太阳差不多要全部落山,他们接头的时间应该是傍晚。于是第二天中午我来到那个人防公园。


这破地方是几十年前建的,早就没人来,顶多有附近的居民把家里破旧的家具丢到这里。这倒是方便了我,我躲进一个衣橱,缩在角落,等待傍晚的来临。


等待的时间总是很长,不知道过去了几个小时,那两拨人终于出现了。剧情按我梦里那样发展,直到刀疤脸对面的人接过箱子。


“不许动!警察!”那人暴起发难,一招把刀疤脸制服,刀疤脸扭动身子,想叫手底下人奋起反抗。


可等待他们的是几只黑洞洞的枪管。


“王处,这回收网可是捞到了几条大鱼。”旁边一个年轻人铐上刀疤脸,喜气洋洋地过来找那人搭话。


那人眉头却是一凛,冲着他带的人说:“千万别放松警惕!对面可能还有同伙接应,都打起精神,上次行动就有几个兄弟在这时候牺牲的!”


我在衣柜里摸了摸下巴,心里有点失望,居然是警察来捉毒贩,和我想的不太一样,希望也能有点新闻价值。


至于那警察说的有什么同伙,绝对是多虑了,我比他们早来几个小时,连个鬼影都没看到。


既然没有危险,我便打开了相机的闪光灯。天色太暗,之前拍的照片都不怎么清楚,警察同志应该不会介意吧?


咔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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